在希望的田野上默默等待(在希望的田野上呐喊)

那天，在超市收银台前排队准备结账的我，左肩膀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，我条件反射地猛一回身，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和我撞了个正着，由于戴着口罩的缘故，我咬不准这到底是谁，就在我傻愣的那一瞬，对方突然摘下口罩，一张久违的面孔跃进我的眼帘，我惊喜地喊到——

七哥？！

小刘，果然是你！

对面这双熟悉的眼睛几乎和我同时喊了起来，彼此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。

寒暄中收款员提醒我们结账，我掏出手机扫码付完款，回头等固执不肯让我一起付账的七哥，他结完帐装好收银员回找的零钱，神情低落地说，到底是老了，撵不上形式了！接着紧锁的眉头又舒展开来，骄傲地说，他孙子的收银台上也有一个神奇的卡片，用手机在那卡片前一扫，钱就收妥了。我说那大概是银行推出的聚合码，既可以微信支付，又可以用支付宝支付，七哥啧啧称赞这个世界的奇妙。

七哥是我的老乡，更确切的说是我的一个忠实客户。在老家辽西农行工作期间，和七哥以及他的母亲、儿子甚至孙子有过不少的业务往来，因此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。十多年前，我工作调到了辽南的鲅鱼圈，就和七哥失去了联系。没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，在这异域他乡，居然在超市里和七哥相遇，真是让人兴奋。

和七哥的交往，最初由他的母亲开始，也正是他的母亲，使我对农行的工作有了更深的了解和深厚的感情。他的母亲，曾给我上过一堂特殊的党课。

结识七哥的母亲，是在我到农行工作的第三个年头，那是1996年的夏天，领导安排我下乡排查某项贷款，能收则收，不能收写明情况。

在抄写贷款分户账的时候，第一次看到了那近乎已成古董的借据，纸质粗糙厚硬，黑黄色，由蓝色墨水写成，借据上有的有贷户的印章，有的干脆就印个红色的手指印，借据上的金额少得超乎你的想象，居然是一元甚至是几角钱，借款的年代有的是63年的，有的是64年的，比我的年龄还要大上五六岁，厚厚的一本借据宽窄不一长短不齐，其中有张借据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，引起我注意的是贷户的名字——张李氏，借款金额仅八角钱，借款用途是口粮，看到这么古老的名字以及那么久远的年代，我真的很吃惊，块八角钱的能干嘛？

抱着好奇的心态，我来到了“张李氏”的村庄。听该村的老书记介绍，这个村子有三个叫“张李氏”的，其中有两个已经死好几年了，活着的也有八十多岁了，不知是不是她，即便是她，这三十多年前的事了，不知还记不记得，不过这老太太是村里最老最老的老党员，每年的正月初一，她会准时的把党费交到我这，从不漏交，党性特别强。

听完村支书的介绍，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，这贷款不管是不是她的，一定要和这老党员见上一面。

村支书把我领到了“张李氏”的家。“张李氏”正坐在门前的树荫下乘凉，我向她说明来意，她缕了缕银白稀疏的头发，沉思良久，突然肯定地说，有这事，那年月，在生产队，挣工分，秋后分粮食，我家孩子多，劳动力少，挣的工分少，粮食就分得少，不够吃，是你们农行，给咱贷款，让咱买粮，不让咱饿死，让咱度过了那个灾荒的年月。小伙子，你怎么不早来，我这把老骨头渣子，有今天没明天的，这要是早死了，这不给国家造成损失吗，也怪我，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呢，真是该死。说完，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用红头绳缠着的红布包，慢慢的打开，里面露出一个用白手绢包着的包，再一层一层的打开，一沓钱币露了出来，最大面额的是一元的，大部分都是一角贰角的纸币……

我非常庄重地给老太太写下了贷款回收单据，把那还带着老太太体温的钱郑重地交回单位。老太太那句“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呢，真是该死”的诅咒，久久地在我耳畔萦绕，一名共产党员的优秀品质始终激励着我，使我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敢有丝毫的懈怠。

七哥是张李氏的第七个儿子，比我大十一岁，执意让我叫他哥，说叫哥好办事。98年的秋天，七哥到单位找到我，说要还一笔贷款，我翻到那笔借据，那是用复写纸套写的稍粗糙的白纸信用借据，借据要素比较全，借款时间是86年，借款金额是36元，用途是山楂苗，约定还款时间是89年末。我问他怎么过了十多年才想起还款?他嘿嘿一笑，说这笔款是生产队解体，土地承包到户的第二年，政府号召咱载山楂树脱贫致富，你们农行响应政府的号召，配合咱农民给予大力的资金支持，可到了山楂收获的季节一算账，一斤山楂才卖5分钱，远不如种大田来的快，于是把山楂树砍了，改种大田。这期间你们工作人员每年都向咱催要，有人说当时是银行和政府联手做树苗生意，把繁育树苗的人致富了，把栽树苗的人“拖贫”了，所以一直没还。如今，山楂每斤能卖8毛钱，当年没毁山楂树的人，一棵树山楂能卖百十元左右，真的是发家致富了，现在看来，是咱目光短浅，错怪政府和农行了，咱不能以德报怨，有钱了快把这陈账还清，也好了却一桩心事。

七哥说的都是实情。那年，和七哥有同样认识的人开始多起来，那项山楂苗贷款，年底的时候基本收清，百姓对农行的误解基本消除。

七哥的儿子张小，初中毕业后开始外出打工，在外闯荡几年，觉得外出给人打工不如回家创业。2000年春，父子俩依据家门口六股河水鱼虾丰富的自然优势，决定靠养鸭致富，但需要一笔很大的资金，他们呈交了借款申请书，养鸭的可行性分析报告，提供了担保人和抵押物资，我和同事进行了实地考察与调研，最终给办理了贷款，借据是电脑打印的，并且有主合同与从合同。每月我都要去他们的养鸭场进行贷款跟踪检查，眼看着鸭群一天天的壮大，一切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。年底，在我和同事们的帮助下，张小注册的“六股河鲜鸭蛋”隆重上市，一炮走红，大家的喜悦自不必说。

2001年的8月，七哥的孙子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，七哥一家是又喜又愁，喜的是世代为农的家庭也有了大学生，愁的是养鸭场的贷款压力还很大，学生的学费没有着落。得知七哥的情况，我及时和领导沟通，为他的孙子办理了国家助学贷款，解决了七哥一家的后顾之忧，圆了他孙子的大学梦。

听七哥讲，他儿子张小把鸭场经营得红红火火。去年农行又给他贷了一笔款，鼓励他搞鸭子深加工，如今鸭场的鸭脖、鸭翅、鸭掌、咸鸭蛋等制品，已经被很多家客户包销，产品供不应求。他孙子大学毕业后来到了我现在工作的这个城市，自己开办了一家公司，生意特别好，有房有车，把他接来养老，可在这么干净美丽的城市，闻不到鸭粪味，睡觉不踏实，琢磨来琢磨去，溜达出来，买了瓶臭豆腐，赶巧遇上了我。

说话间，我们走出了超市，七哥拉着我的手不放，非要我到他孙子的公司去看看，盛情难却，我随七哥来到了他孙子的公司，坐在宽敞明亮的会客厅，七哥说出去一会。我独自欣赏东墙上一幅装潢讲究的字画，“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——毛泽东。”

正欣赏间，七哥领进一个人，我回头一看，是常到我单位办理业务的张总，正欲上前搭话，对方抢先开了口，“刘经理，什么风把你吹来了！”

对这话还没容得我回答，在一边的七哥惊得目瞪口呆，用手指点了点他，又点了点我，“你——你们认识？”

“何止是认识，我们还有很多的业务往来呢。你一直感兴趣的那个能收款的卡片，就是刘经理他们单位的人帮我弄的。你们认识？”张总突然显出异常的惊讶。

我一切都明白了，这张总就是七哥的孙子！

“傻小子，这就是我常向你唠叨的你刘爷爷！你爸的养鸭场、你的助学贷款，咱家的很多事，都是你刘爷爷帮着办的呢，这是咱家的恩人哪！真是缘分哪！”七哥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。

……

和七哥的一家四代，岂止是缘分呢？！从我了解到那张黑黄色纸用蓝色钢笔水写成的借据的历史，到今天用统一标准用纸电脑打印的借据的历史演变；从开始发放贷款仅用于解决人们的温饱，到今天的贷款用于满足人们的资本积累；从过去的兜中无钱难行天下，到今天手持一卡能闯荡五湖四海；从过去的现金收付到今天的扫码收付，这中间的沧桑巨变，无不验证着农行人与党和政府为了民生的发展而作出的巨大努力，农行人与天底下千千万万的“七哥”，是血肉相连哪！

那天，好客的七哥准备了酒宴，我醉了……

作者简介：刘世卓，中共党员，现就职于农行辽宁营口开发区支行，中国金融作协会员，有小说、散文等曾在《金融文坛》、《今日朝阳网》等媒体发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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