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上一个角落里父亲悄悄的流泪(婚礼上爸爸说我不会原谅他)

都说父爱如山，重庆男孩江宇晨却不这么认为。他觉得，爸爸再婚就是不爱他，为此，他干了一件大事。

1

2019年国庆节，我15岁生日的前一周，爸爸和吴敏丽的再婚现场。

婚礼现场的人很多，有我认识的、老家的亲戚，更多的是陌生面孔，足足十几桌，十分热闹。

婚礼由专业司仪主持，各种各样的套路，看得我眼花缭乱，但无论哪个环节，我都能看到爸爸和吴敏丽深情对望的眼神，吴敏丽的眼睛像长在了爸爸身上，就没离开过。

我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。

马上要到交换戒指的环节了。是时候了，我悄悄躲到一边，打开了准备好的各种工具，迅速连接上了手机。

果然，司仪激情的声音响起：“现在，请新郎、新娘交换戒指！让我们一起见证这缘定一生的激动时刻！”

调音师话音落下，我立马打开了手机音频的播放键。

顿时，一阵巨大的哀乐声在婚礼上空炸响，与此同时，原本放着新郎新娘婚纱照的背景屏上出现了一张单人的大幅照片。

那是我妈的一张肖像，在哀乐的衬托下，显得格外诡异。

短暂的惊愕后，大家反应过来了。有人站起身四处打听，有人跑到台前看究竟，各种议论声，伴随着吵闹声，现场一片混乱。

“怎么回事？我的妈呀，是不是活见鬼了？”

“是不是有人在捣乱？赶紧找出来呀！”

司仪反应最快，他冲后台大喊一声：“赶紧换音乐！”

哀乐声停止了。趁着无人防备我，我飞快跑到台上，夺过司仪手里的话筒，愤怒地朝台下喊：“我爸是陈世美！他从小教我背‘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’，都是狗屁！我妈看着你呢，你结婚啊！”

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：“哦，是孩子啊！这是不想让爸爸再婚啊！”

“才多大的孩子，这也太无法无天了！”

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，原本已经到台下去查找原因的爸爸回到了台上：“你，给我滚下去！”爸爸冲上来扯着我的胳膊往下拽，气得满脸通红，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，我怀疑他会痛打我一顿。

我使劲挣脱他，跳下婚礼台，往大门口跑去。

“做孽啊，这可是长辈的婚礼！”

“这孩子惯成这样，以后怎么得了。”

“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事，不管教，以后怎么得了。”

人群嘈杂，但那些话都被我“应收尽收”。我冲出人群，泪流了满脸。

2

妈妈去世早，我是爸爸带大的。

在吴敏丽出现之前，爸爸从来都是顺从我的。爷爷奶奶都是基督徒，他们对我比爸爸还要溺爱。在别人看来，我虽然没有妈妈，但得到了更多的爱。

小学四年级，两个隔壁班的同学骂我是私生子，我冲过去就和他们打，被打得鼻青脸肿。

爸爸找到学校，在学校老师的见证下，两个同学给我道了歉。爸爸还不肯罢休，郑重其事在放学的路上，正告他们：“请你们记住，江宇晨不是私生子，他妈妈去世了。如果你们以后再敢欺负他，我直接找你们的家长！”

两个同学嘀咕说：“我们也是听说的。”

爸爸恼怒的脸色近乎狰狞：“传谣也是诽谤！信不信我告你们！”

事后，我问过爸爸，我到底是不是私生子。

爸爸敲我一脑门：“私你个大头鬼！单亲家庭被人嚼舌根很正常，你要是信了才是蠢。你妈生你的时候难产，她是舍了她的命，救了你的命。”

望着书桌上妈妈的画像，鹅蛋脸，披肩长发，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。画像是爸爸专门请画师画的，他说相机根本拍不出我妈的神韵。

爷爷奶奶也在为爸爸佐证。尤其是奶奶，她经常跟我念叨说：“你爸爸妈妈是青梅竹马，感情好着呢！你妈身体孱弱，加上那个年代医疗技术有限，如果放到现在，难产也不会死人的。”

我信了爸爸。作文课上，老师布置的作业是《我的爸妈》，我把对妈妈的思念和从奶奶那里听来的爸妈的爱情故事写出来，被老师当做范文当众朗读，在我读到妈妈如何为了我失去生命时，我哭了，大家也都感动哭了。

可渐渐地，我发现，爸爸并不痴情。

爸爸以前在消防队工作，整天忙工作，从来没谈过恋爱。退役后，他跟战友合开健身馆，就开始了不间断的恋爱之路。

爸爸去接我，经常会有一大束玫瑰花放在副驾驶上，他会命令我：“你去后面坐，我一会还去接人。”以前，副驾驶是我的专座。

晚上，他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，我质问他，他十分坦然：“你写作业，爸爸应酬，我们两不耽误呀！”

我向奶奶告状，奶奶说：“你爸恋爱了，你长大了，他不能一辈子不娶媳妇儿。”

我慌了，我有两个亲密无间的小伙伴，一个外号叫熊猫，一个外号叫大头，他们都是爸爸娶了后妈。自从后妈进门，他们就没有开心过。家里不痛快，他们就把我家当成了避风港。爷爷奶奶、爸爸也可怜他们，给了他们很多关爱。

每年我过生日，都把他俩喊过来一起过，爸爸买生日礼物也是一式三份。

现在，这一切都要变样了。我恐惧，他们失落，两人都信誓旦旦，要利用和后妈做斗争积累的经验，捍卫我们仨的“单亲幸福”。

我们三个分工合作，熊猫善于编程和高科技，大头善于打听信息。先由我拍下爸爸带女学员时的照片，再由熊猫P成亲密照，等爸爸带着“对象”出现在我面前时，大头和我打配合，总能让她们看爸爸和不同女生的“亲密照”。

在我们三个人的破坏下，爸爸这个“花心大萝卜”的美名传播开了，也击退了很多女孩。

为这事儿，我没少被爸爸揍。每次揍完，他又后悔不迭，跟我苦口婆心地谈心。时间久了，我也越来越不以为然。在小伙伴的力挺下，我的个性越来越叛逆，花样也越来越多。

有一次，爸爸说到了动情处：“晨晨，一个家离不开女人，你得有妈妈的疼爱，才能和风细雨地长大。爸爸再婚，也是为了你好。”

我毫不领情：“老江，你真够虚伪的。你花心想娶老婆就直说，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。后妈和和风细雨有关系吗？”

爸爸脸一下红了，气急败坏：“对啊，我是个男人，想娶老婆不应该吗？你不是口口声声打着爱爸爸的旗号吗？那你忍心让我打一辈子光棍？”

我嗤之以鼻：“别对我道德绑架。你有权再婚，我有权反对。”

爸爸气得半天没说出话，过了好大一会，他才幽幽地说：“晨晨，你放心，爸爸只有遇到既爱我也爱你的人才会再婚。”

我不想理他。还是大头说得对，男人只要一恋爱都是虚伪的老色鬼。

就这样，我在捣乱和挨揍的路上一去不回。痛则痛矣，但只要能赶走那些莺莺燕燕，值了。

3

直到吴敏丽的出现，我们三人行动组才被瓦解了。

那是我六年级的暑假，爸爸号称忙工作，一周都住在了会所里。大头跟我汇报说：“你爸又恋爱了，他和一个女的整天出双入对，有人跟我说，她是健身会所的未来老板娘，那不就是你后妈嘛。”

我一听就恼了，径直跑到健身会所去捣乱。吴敏丽个子娇小，圆眼睛，娃娃脸，乍一看上去倒是像我的姐姐。

“原来是老牛吃嫩草。这个更好对付。”我不免有些得意。

吴敏丽在消防队做文职，跟爸爸是前同事。我又使出老套路，可她不吃这套，拿出了和爸爸一样的嘴脸：“没关系，你说的我都知道。我们俩结婚，也是为了你好。”

我碰了一鼻子灰，转头威胁爸爸：“你敢给我娶后妈，我就离家出走！让你再也见不到我。”

爸爸板着脸不为所动：“威胁我？你吴阿姨我还娶定了！告诉你，我改口风了，娶老婆不是为了你好，而是为了改掉你这些毛病。我倒要看看，你还能怎么样！”

我在家里和爷爷奶奶闹，旷课、打架、到消防队去告状……各种手段使了一个遍，都失效了。

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。最后，我和两个小伙伴得出一个结论：对付吴敏丽，必须使出非常规手段。

所以，婚礼现场，我们仨制造了这次大破坏。

4

破坏的过程很过瘾。可冷静下来，我怕了。

闹成这样，爸爸会怎么收拾我？以前虽然挨揍，但他都一次次原谅我了。这一次呢？

婚礼现场离江边不远，我站在桥头，望着桥下滚滚的江水，突然有一股想跳下去的冲动。

“晨晨！你别冲动！”吴敏丽和一帮人从后面追了上来，她双手抱着下半身的婚纱，新娘妆被汗水冲得一道道的，看上去十分狼狈。

“别过来！你过来，我就跳下去！”我朝她吼。

吴敏丽吓得定在那里。爷爷奶奶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，他们被吓得直哆嗦：“晨晨，你要是跳了，奶奶马上也跳下去！”奶奶的声音都是哆嗦的。

“跳啊，你们让他跳。江宇晨，你要是真有种，就马上跳下去！没种，就给我滚下来！吓唬老人算什么本事。”爸爸脸色铁青，朝我怒吼着。

吴敏丽试图制止爸爸：“你干嘛……”她话没说完，就被爸爸止住。爸爸揽住住她的腰：“我们走！”爸爸招呼了部分客人回了酒店。

爷爷奶奶赶紧冲上来，两个人一把抱住我，再也不敢松手了。有个亲戚拦了一辆出租车，几个人把我摁在了车里。爷爷奶奶一边坐一个，把我押回了家。

此后两天，我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。

家里非常安静，爸爸、爷爷奶奶没有任何人找过我。我饿得不行，想趁他们不注意，偷偷出去找吃的。打开门，门上挂着袋子，装着牛奶和面包。

这个家，显然和以前不一样了。以前无论我闯了什么祸，都是爸爸先让步。爷爷奶奶会哄着我吃饭，命令爸爸跟我低头。

小伙伴们给我通风报信，也都是坏消息。“吴老师找我了，说你爸想让你去寄读学校。”熊猫忧心忡忡：“我担心我爸会效仿你爸，要不然，你去干啥，吴老师干嘛跟我说呀！”

“寄读学校没有WF，没有手机，像我们这种学渣，也去不了好学校。要是我们仨去不了同一个学校，那就完蛋了。”大头对自己的处境，也不乐观。

我越发焦躁。僵持到了第四天，我自己走出了房门。

第二天，爷爷奶奶外出锻炼还没回来，吴敏丽正在布置餐桌，热情地招呼我，“起来啦，来吃早饭！”

第三天，我不吭声，眼睛直盯盯地盯着餐桌上的美食。

“跟你说话呢，没长耳朵吗？”爸爸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身后，一脸嫌弃。

我气鼓鼓的，又不敢发作，只好在餐桌前坐下。

饭吃到一半，爷爷奶奶从外面回来，他们俩看到我，仿佛没事人一样也坐下来吃起了饭。我更加难过：换了过去，我一顿饭不吃，奶奶就心疼地掉眼泪。现在这个家，已经没人关心我了。

5

剩下的几天假期，我心情不好，也懒得出去，吴敏丽变着花样顿顿做我爱吃的。

她不知趣地讨好地问我：“好吃吗？”

我冷着脸回答，“不好吃。”

爸爸气得作势要打我，巴掌被吴敏丽隔空拦下。我眼皮都没抬，这个男人疯了，为了老婆，亲儿子都不要了。

奶奶打圆场：“你吴阿姨不吃肉，顿顿给你做肉吃。”

“奶奶，她那是做给你们看的。”我无情戳穿。我故意激怒吴敏丽，但我却像打在了海绵上。她一点也不生气，而且爸爸生气，她一个眼神就能治服。

几天相处下来，虽然我依旧讨厌吴敏丽，但我找到了避免被爸爸“发配”去寄读学校的途径。我找吴敏丽谈判：“只要你说服我爸别送我去寄读学校，我就接受你。”

吴敏丽定定地看了我一会：“成交！”她马上又提了一个条件：“婚礼的事你爸还要找你算账。你如果不闹了，我也可以吹吹枕边风。”

我望着那张娃娃脸，突然背后一阵发凉。当晚，我给熊猫和大头发短信：“这个女人不好对付。”他们俩一个回我：“各自珍重！”一个回我：“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！”

为了防止家长联合被送走，三人行动队不得不收敛了。

2020年春节，因为疫情，学校开始在家上网课。我以为天高皇帝远，可以躲在房间玩游戏。

第一天课后，我没有写作业。

第二天晚上，吴敏丽就敲门进来，说老师叮嘱她，每天由她拍照、上传作业给老师。

“我、不需要，请你走开！”我直接动手把她赶了出去。

“你不配合就等着挨揍！”那是婚礼闹剧后，爸爸第一次走进我的房门。我没办法，只有抄同学的作业应付了事。

几天后的一天晚上，吴敏丽一个人来和我谈判：“我把他们都赶走了。我们俩谈个条件。”

见我没做声，吴敏丽继续说：“我知道你不喜欢写作业，这样，你上完网课后，每门课花十五分钟给我讲解一遍。我替你写作业。”

我飞快盘算：这个交易划算。自从上网课后，老师布置的作业奇多。我即便是抄作业，每门课也得在十五分钟以上。讲十五分钟还不容易？随便扯一会时间也就到了。我倒是要看看吴敏丽如何给我写作业，不被老师发现。爸爸最恨撒谎，到时候我就戳穿她，让她在爸爸和老师面前出丑。

两个小伙伴一听也乐了：这是扳倒吴敏丽的好时机呀！

没想到，我很快就失算了。

不知道吴敏丽用了什么招数，她每天帮我写作业，居然没有被老师“责难”。我每门课讲十五分钟却成了一个苦不堪言的差事。那会我才知道上当了，讲十五分钟课，非得认真听讲，非得认真准备，可比写作业难多了。

我暗恨吴敏丽的狡猾，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，加上她言语激将，我实在找不到反悔的机会，只有硬着头皮撑了下来。

等三个月后，开学摸底考，我的成绩从年级400多名提前到100名以内，不但被老师表扬，还捧回了一张进步奖状。

这回，爸爸脸色好了不少，却也忘不了表扬他的老婆：“还是你有办法。”

我趁机拿回了写作业的权利，并问吴敏丽：“你的字迹和我的根本不一样，你是怎么瞒住老师的？”

她耻笑我：“这都看不出来。我和老师实话实说啊，我跟老师保证你考试进步十名。没想到，你倒是进了200多名。不写作业就能进步，你打算放弃吗？”

我瞠目结舌，这个女人还真是狡猾狡猾的啊。

6

骂归骂，我倒是尝到了不做学渣的甜头。收回写作业的权利后，我的成绩居然还稳住了。

我和吴敏丽的斗争还没结束。因为，爸爸又把经济大权交给了她。

我找爸爸要最新款球鞋，他一句话：“我没钱，找吴阿姨要”，就把我打发了。

我只好找爷爷奶奶。谁知，二老一脸无奈：“你爸建议我们把钱都给了小吴，说她很善于理财。”

吴敏丽又偷袭了我。就在我琢磨着如何找机会发歪时，吴敏丽却把一张银行卡交到我手上：“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往里面存零花钱。你想买鞋就自己攒。”

我一把接过来，这都是爸爸和爷爷奶奶的钱，她又充的什么好人。但说归说，自从不再伸手要，而是花自己的钱后，我不再像过去那样随便买随便充大款了。

那年寒假我过生日，吴敏丽自作主张找了熊猫和大头，让他俩出面，把很多同学请到了家里。我特别不习惯，找两个“背叛者”算账。熊猫一脸无奈：“算了，就算她耍点心眼，也是为了讨好你。你后妈她真的算不错的。”

那天，家里未有过的热闹。同学们说，我有个好后妈。

我冷哼了一声：“肤浅，她是故意做给你们看的。”大头听了，半天才回了一句：“做给别人看也得有那份心啊。我倒是想，别人装样子都不肯。”我默默地拍了拍大头的肩膀。那天，我没有再作，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生日。

2021年7月，我考上市重点高中，成了差生逆袭的一大奇迹。熊猫和大头则去了一所普高。爸爸虽然很高兴，但他口口声声归功于吴敏丽。

就在我闷闷不乐时，吴敏丽怀孕了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后妈有了亲子原本就对我不利，一个取得全家人信任的后妈，一旦生下孩子，那将是什么局面，我想想都觉得可怕。

就在我心烦意乱时，新学期开学后，爸爸给我办了住读，周末开车接送我。

新学校在郊区，虽然是封闭式管理，但新生到校，却还是有几个混混时不时出现，骚扰我们班的女生。没有了熊猫和大头，我不敢再逞英雄。有一次，他们在校门口闹事，我第一时间报告了学校的保安，他们才作罢了。

周五下午，爸爸有事要晚到一会。我出了校门打算吃点东西等爸爸，没想到，就此被那几个混混盯上，在一个角落里，我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。

“喂，你们干什么！”当爸爸出现时，那伙人如同鸟兽散。爸爸气不过，追了出去。

吴敏丽见我满脸是血，吓得一下哭了起来。她一边给我擦脸上的血，一边使劲把我拽起来：“你还行不行？你可别吓唬我。”

我被打得晕头转向，特别烦女人的哭声：“哭个鬼啊！”那会，我头疼欲裂，意识完全是懵的，使劲甩了吴敏丽一个趔趄：“你别动我，我死了你们不是省心了。”

“你这个小混蛋。你知不知道你爸多爱你。”吴敏丽摔在一边，突然，她痛苦地喊了一声：“晨晨，快喊你爸爸回来。快！我肚子疼。”

我看吴敏丽脸色惨白，吓得一下警醒了，连忙扶她起来：“你怎么了? ”

吴敏丽朝我摇手：“我没事。喊你爸爸回来。”

那天，我们被120急救车送到了医院。我被送到急诊科急救，吴敏丽被送到了妇产科。

我以为爸爸会暴打我一顿，没想到爸爸却夸了我几句：“以后再有这种事，你要提早跟我说。高中毕业之前，你有事还得指望你老子。就你那小鸡子身材，周末抓紧给我练身板去。”

我忐忑不安地主动提到了吴敏丽：“阿姨和小宝宝……没事吧？”

爸爸拍了一下我的头：“当然没事了。有事的话，你觉得我会这么和颜悦色吗？”走之前，爸爸叮嘱我：“不放心就自己去看。”

晚上，我等爸爸离开了，才去妇产科病房看望吴敏丽。

看到她的瞬间，我的伶牙俐齿仿佛都失效了，憋了半天，破天荒地说了句：“对不起。”

吴敏丽拍了拍床，示意我坐下：“孩子，咱俩难得有机会好好聊一聊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后妈？”

见我点头，吴敏丽笑着说：“我哪里有那么好啊？我这个人就想自己快活，才不想养你这样的拖油瓶。我有时候啊，恨不得爆打你一顿。我对你做的，都是你爸背后教我的。你这几年，可是累死我了。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这样做吗？”

“为了让大家夸赞你？”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。

“笨蛋！是因为你没妈呀！”吴敏丽故作严厉：“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，就认我当妈，以后大家都不会再可怜你了。”

吴敏丽三言两语把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亲手打破了。不过呢，我居然非常舒坦，而且，从那以后，我决定，再也不和吴敏丽作对了。

7

2022年3月，我的妹妹、江二妹出生了。

故事发展到这里，似乎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。爸爸处心积虑给我找了一个愿意配合他的后妈，俩人一唱一和，彻底改造了我，将我从偏执少年变成了阳光大哥。

然而，故事的解决，总是让人始料未及。

5月的一天，奶奶因病走到了生命的终点。她握住我的手，放在爸爸的手心里：“把真相告诉孩子……”

爸爸一下愣住了：“妈，这……您有什么话就说吧！”

奶奶声音微弱，但神色坚定：“我要去见上帝了，不能再欺骗下去了。孩子……是好孩子，你们就是他的爸妈。告诉他吧！”

见爸爸含泪答应，奶奶这才笑了。她拽过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：“晨，我的好孙儿，要听话啊，好好的啊！”

我哭得泪流满面。当晚，奶奶离开了。

几天后，奶奶办完后事。爸爸给我讲了一个故事：

2007年。一处三楼的民房起火，消防员赶到时，客厅已经烧成一片火海，一对母子被困在卧室装有防盗窗的窗台上。

年轻的妈妈面朝大火，怀里紧紧护着一个两岁大小的婴儿。

在他们身后，浓烟滚滚，一条条火舌从烟雾里猛蹿出来。

消防员立马带着钳子乘云梯来到窗前，准备剪断钢筋救人。可刚剪断第一根钢筋，大火就破门而入。

消防员准备剪第二根钢筋，因为一根钢筋的宽度不够，只能救出孩子。只要剪断两根钢筋，这对母子就能获救了。

就在这时，年轻妈妈哭着哀求：“先别剪了。先救我儿子，求求你！”

她使劲抓住了钳子，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消防员。消防员实在不忍心，顺从了她。她刚把孩子递出来，大火便攻破了房门，年轻妈妈瞬间就被大火吞没了。

消防员把孩子送到公安机关，通过调查才发现，孩子是私生子，孩子妈妈是个孤儿，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死在了那场火灾中。由于找不到监护人，公安机关决定把孩子送到孤儿院。

8

去孤儿院那天，原本在消防员怀里很乖的孩子，一到阿姨手里就哇哇大哭。他朝消防员伸着双手，挣扎着要回来。

消防员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年轻妈妈不舍的眼神，他一咬牙把孩子抱了回来。

消防员的父母是基督徒，一生为善，他们说：“上帝不允许有私生子，你要是收留他，就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。你要想清楚了。”消防员回答说：“那就当我已经结婚了吧！”

为了这个谎言，他们编造了孩子妈妈难产去世的谎言，这些年，总有一些流言蜚语试图把谎言戳穿，但他们还是成功瞒住了。

爸爸说：“这个孩子就是你。我，就是那个消防员。”

我一下愣住了。

关于我妈的故事，我在心里想过无数遍。没想到，真相竟然是这样。

她不是难产，她和爸爸不是早恋。我为了不让爸爸娶后妈，闹出了一出出闹剧，笑话居然是我这个和爸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私生子。

“晨晨，你懂得奶奶的遗愿吗？她之所以让我告诉你真相，是因为我们不是父子胜过父子，是她觉得你已经长大了……”

没有狗血的抱头痛哭，也没有让我难堪的感恩忏悔，我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，我听见自己问爸爸：“那年你多大？为什么这么做？”

“一时的心软，惯性的坚持吧！”爸爸突然笑了起来：“我经常是夜里把肠子都悔青了，白天又贱兮兮地当你的爸爸。既然做了你老子，就得做一个好一点的吧？就靠这点心态，忙活到了现在。”

就这？我还不甘心：“那要是遇不到我妈呢？你打算一个人带我一辈子？”

“你妈？哈哈，你终于肯叫她妈了？”爸爸大笑起来：“就凭你爹我帅气又能干，遇到一个肯和我一样被你拖累的女人不是难事。”

这答案太不上道了，我还想追问，爸爸朝我后背打了一巴掌：“同情你老子，就多替我抱抱妹妹。你这个妈呀，虽然大事听我的，小事可是磨死个人啊！”

我眼里还有泪呢，被一巴掌打笑了。在爸爸眼里，养我这么大的事被他一句戏言就定了，却被抱娃这么小的事快愁死了。

爸爸的了不起，就在这里吧。

本文未经授权，禁止转载

作者 | 毛六子

编辑 | 茜茜

排版 | 茉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