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粮路上，让“幸福”颗粒归仓

我记得那是一个朝阳似火的早上，手扶拖拉机停在禾坪上，我和妹妹拉开麻布袋口，跟妈妈一起装满晒干的稻谷，爸爸叫来湾里的叔叔哥哥们帮忙，把一袋袋百余斤的谷子“码”上车，拖拉机一次可以拉两到三户的“粮”一起送，看到那满满的一车，我心里蛮高兴，因为这些谷子里自己也流了不少的汗水。那年，爸爸拗不过我的倔强，带上我一起去送粮。

颠簸在砾石路上，火辣的阳光“落”在我的脸上，汗水从头顶冒出，擦试着汗水，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粒“谷子”，成长的每一步，心里都清清楚楚。开春后，爸爸会把一包谷种装在布袋里，每天下午放在塘里浸几分钟，晚上挂在家里的木楼梯底下，大概几天后它就会发出绿芽，这期间爸妈会去整理秧田，一般都是先选一块比较肥的小田，用钯头一点点的翻过来，水泡软了后分成2到3米宽，整田长的条形泥块，中间留着内垄，用木板把泥块刮的平平的，施点底肥，发了芽的谷种子就被洒到泥块上面，这时温度低，还得用竹条做成拱，薄膜盖上面，两边内垄薄膜边用泥固定，免得风吹开，然后就看着谷种慢慢的长成“秧苗”。

暖暖的南风习来，晚上蛙声阵阵，半夜雷电交加，这时才让人感觉春天真的来了，晴天的夜里，我们小朋友们都会在湾前屋后去“抓特务”、捉萤火虫，大哥哥们和父辈们会点一盏通亮的煤油灯，拿个叉子提个桶，在垅里抓黄鳝、泥鳅，手气好的一晚上可以抓上好几斤，隔天到集市上去卖，一些家里富足点的买给小孩吃，“抢手”的很。白天，湾里的大人们都会去修梗种豆，除草复泥、守水轮犁，大家都会比着干，热闹的很；放学回家我们都会扛着粪箕爬到油菜田里去扯鱼草、猪草，油菜田里都是施过肥的，草比其他田里的都长的茂密，短时间内就会看到“成果”。等把田平整，水蓄好，秧苗丛丛绿绿，四五月份就要开始插秧了。

天一丝亮，朦胧中被妈妈叫醒，光着脚踏着露水去秧田，有几次没睡醒差点掉水渠里，同龄的小伙伴八、九岁基本都会帮着插秧了，早上没看到人的也基本在家里帮着做饭。插秧是分两部分的，首先要从秧田里把稻秧拔出来，扎成单手可卡在手里的秧把，早上一般都是干这事，保证上午的用量，然后中饭后再拔一次，用于下午，要让秧苗当天拔出当天插到田中，不隔夜。爸爸挑着秧把走在前面，我一般都会在手里拽两个走后面。插秧是考验腰力的，一次可以插五路，手长的可以插七路，“新手”一般都是向前插的，成为“老生”后就可以后退插了，每一块田都是赛场，湾里的伯伯叔叔们会在间隙到处看，看哪个后生秧插的直、插的好，哪时候虽然小，但还得过表扬，心里挺美。全家四口全出动，一天大约可以插八分到一亩的田，我们家共有六亩，有一整块是三亩的，脚一踏进那丘田，整个人感觉都很漫长了，经常有蚂蟥钻进“脚肚子里”，刚开始有点害怕，等大一点，基本是用手拔出来丢在田梗上接着干活，经常秧插完一路就会站会儿伸伸腰，路过的婶婶们就会笑着对我们这些小孩们说：“小小年纪，哪来的腰！”

费腰的还有“来田”和“拔稗子”。“来田”是在秧插到田里一周后开始的，意思就是到田里再“摸”一次的意思，田里的每一行秧都要摸到，里面的小杂草、青苔拔出来、原来插换的“脚窟窿”用手摸点泥抹平、还没有立好的秧苗扶正，这个事情，动作麻利的，三四天就可以干完了。秧长成禾以后就要“拔稗子”了，稗子会与禾长在一起，不拔除会吸收肥料，禾苗就会长不好，“拔稗子”是件考验眼力的事，像我们这些小孩很多都分不出来，好在稗子虽然不待见，但“争食吃”的本领是天生，它长的快些，一看哪些长的高的，又青又健壮的基本就是了，勤快的，田打理好的，一般“拔稗子”两三天就可以完成。像打农药、灌水这种事情，大人们一般都是不会让我们干了，水渠争水、到别家里过水湾里长辈也有发生口角的时候，因气温高打农药晕倒在田里的事经常发生，爸爸虽当过兵，但身体精瘦，几次倒在田里，都是别人看到救起。

稻浪金黄，是农人最高兴的时候，收稻就是用汗水把那一粒粒谷从田里收到家里来，我最害怕的就是割那块三亩的稻田，手握镰刀站在里面，一眼望不到边，把头埋在稻禾里，挥动着镰刀一口气可割十到十二个稻茬子，起身放到一边，刚好就一个禾把，爸爸要求很好，每排禾把的朝向要一致，大小要相当，摆放基本在一条线上，半机械的打谷机就摆在禾把的中间，是靠人力踩的，打谷的人是边踩踏板边把禾把放到脱谷转子里转动，谷子就会脱到后面的仓里，正常打谷机是四个人操作，两个人打谷，两个人跑着送禾把。踏板踩得快，脱谷转子就转得快，打谷速度就快些，但人就吃亏了，一个壮劳力也踩不了多久，所以“老农民”一般都是匀速，身子边踩略有弹跳，轻快不说，打谷机不容易坏，送禾把的人也不累。父亲就是那个打谷的，我和妹妹送禾把，妈妈在谷仓把谷子装到箩里，两个箩一担湿谷，可以装一百斤左右，妈妈每次都没有装满，把一担谷挑回家有一里地，一亩田十担，爸爸挑回家很辛苦，一家人劳作一天，每个人衣服会湿透好几次，把所有的谷子都收回家，爸妈每人要瘦下来五六斤。

在粮库前，我负责守谷，一块大木踏板搭在拖拉机上，许多人都扛着装完谷子的麻袋往粮仓里走，上称的、验质的吆喝声、叫喊声此起彼伏，现场非常热烈，看着大粮仓里的谷子越堆越高，我觉得自己的汗水是值得的，因为爸爸用“它们”换来了一年的收入。妈妈常说：“十粒汗一粒谷”，种粮确实不易，每一步都是汗水，长大了终于明白，送粮不光是农民的收成，同样也是农民为国家做出的贡献。

送粮的路就是一条奋斗的路，一条幸福的路，二十年来，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，人民的幸福感也越来越强，这些都是一代又一代“送粮人”共同努力的结果。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在考验我们，全国人民又一次到了众志成城、团结一心的时刻，无数医务、警察、志愿者、基层工作者不忘生死，冲在一起，一方有难，八方支援，大家共同努力，全民抗疫。虽年过四十，但我觉得我永远在“送粮的路上”，我坚信在党中央的坚强指挥下，抗疫一定会成功，因为我们的民族是全世界最勤劳、最团结的民族，没有什么危然会难倒我们，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必将持续奋斗，为民族复兴贡献着力量，在幸福大道上坚履前行，让幸福颗粒“归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