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黑情感散文(坐等天黑散文)

文/江单

雪峰山区的夜，和山外比较，总要黑得早一点。于是，孩童时期的我，和大人一样，每天傍晚六七点就吃罢晚餐，在煤油灯下一家人聊聊天，就到了睡觉的时候了。

沉沉夜幕下，倒也不是死寂一片。树林里的猫头鹰，总是时不时嚎上几句，在安静的夜晚，总让人心中发悸。

大人们干了一天农活，早就早早地睡下，我一个人躺在蚊帐里面，看着窗户外面洒进来的月光，一下却还不得入眠。

寂静的夜晚，各种动物和小昆虫的声响更加明显，虫鸣也总是不由自主地灌入耳中，虽然有着各种声响，却让我更加感到孤独。

入眠之前，我总喜欢冥想，但胆子着实又小，于是将被子蒙住脑袋，在黑暗中瞪着两只大眼睛，将自己的灵魂带离山村。

也许一直在山里面居住，小时候的我很是向往山外的生活。我总觉得，山外的生活多姿多彩，或者我能如鱼入大海般欢畅。

我蒙着被子，冥想着自己走出山村，第一次坐上火车，第一次看到城市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。其实那时的我，对于城市都是来自于书本，所以在冥想中，我看到的城市都是光怪陆离的，也掺杂着童话故事里的美好。

因为父亲是教师，所以我幼时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乡村教师。我会在被窝里面想着，告别家乡和父母，去隔壁县的师范学校求学。也会想着，回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，带着孩子们在田野里席地而坐，给他们讲课本里面的故事，讲山外面的精彩。

夜晚的我，虽然躺在被子里，却像一个精灵，傲游在天际，俯瞰世间悲欢离合。

或许一声急促的狗叫让我惊起，狗子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声，让我紧张起来，想起家乡发生的某些意外事件，我生怕是坏人跑了出来。

直到路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再慢慢消失，我终于确定，这是乡民们深夜起来查看田里面的水，或者是巡视屋前水渠的伯伯或叔叔。

回归安静后，我再次回到我的冥想空间，慢慢带着对山外的向往，进入了睡眠。

祖母曾经和我说过，晚上切勿大声说话，祖母的说法是夜晚大声说话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。小时候，我对祖母的这个说法深信不疑，所以，每到天黑，就提醒自己天黑别说话。

长大后才发觉，这原来是祖母要我早点睡觉想出来的说辞，倒让我过了一个诚惶诚恐的童年。

于是，天黑别说话就成了我童年的规律。不过这个规律也是有例外的。

每当三伏天的夜晚，暑气蒸人，估计是祖父祖母他们也实在睡不着。于是将竹床搬到晒谷坪，泼上一盆井水，大家或坐或躺，在竹床上纳凉。

我躺在祖母的腿上，祖母的旧蒲扇轻轻打在我身上，让蚊子不敢过来。祖父母轻轻说着家长里短，我则仰天望着星空，实在数不清天上的繁星了，就开始像以前在被窝里面一样，冥想着月亮上面的情形。

等我第二天醒来，已经躺在自己床上。我很奇怪，为什么祖母抱我到床上睡觉的时候我没有被吵醒。或许是我太累，或者是祖母的动作实在轻柔。

天黑了，早早躺在床上，似乎让我的童年插上了翅膀，在另一个世界，我开始跨越雪峰山，跨越家乡的蓼水河，不停走着，也不嫌累，也越走越远。

这种远离，我长大后才发现，我已经不是那个冥想的少年，能够随时切换回雪峰山的小屋里，再想回到雪峰山，再想过着童年的生活，已然成为了故事，或者遗憾。

（代江单新闻评论集《天黑别说话》序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