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随笔｜说无用

（ 温暖之光 丁志捷 摄 ）

吴重生/文

世人常说“某乃无用之人”，指其没有能力，无所建树。谦称“我乃无用之人”者，果真无用乎？非也。认识到自己无用者，往往大智若愚。

俗世常以“有用”“无用”来衡量一个人的心智、能力和才学。其实，一个人的能力水平并无尺子可以衡量。倘怀功利之心，为人处世与己有用而未必与社会有用。由此可见，有用无用是看待事物的不同角度所得出的不同结论。

人生在世，要多读无用之书。“无用之书”是指那些与自己的专业不相关、读的知识一时半会用不上，有的甚至一辈子也不可能用上的杂书、闲书。倘若你为了升学而去读复习教材，为了应聘而去读职场礼仪和应聘技巧类图书，为了致富而去书店买《生意经》《理财宝典》等，仿佛这些书里藏着秘笈，能够“救急”。一旦考试成功，马上将书丢弃。抱着这样“实用主义”的态度去读书，是不可能学到真知识的。风景名胜之书，可供卧游；音乐美术之书，可以怡情；花鸟虫鱼之书，可以养心；游戏娱乐之书，可以益智。总之，书本无“有用无用”之分。当读书被实用主义所裹挟，一定要用有用或无用来评价一本书的思想厚度和知识广度，则读书的趣味荡然无存，岂不悲乎？

人生在世，要多做无用之事。无用之事，正是精神自由的一种体现。我花了半天去画画，是有用还是无用？子猷访戴，是有用还是无用？王子猷居山阴，夜大雪，眠觉，开室，命酌酒。四望皎然，因起彷徨，永左思《招隐诗》。忽忆戴安道，时戴在剡，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经宿方至，造门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，王曰：“吾本乘兴而行，兴尽而返，何必见戴？”

“子猷访戴”的故事告诉我们，多做“无用之事”，才能使自己活得有趣，活得通透，获得灵魂的安宁和满足。人一旦功利，就会忙碌；人一旦忙碌，就会无趣；人一旦无趣，就会孤独。昨天收到一位金华朋友发来的微信问候，这是一位已近十年没有谋面的朋友。我问他现在忙些什么，他答“我早就过着看看书，打打牌，喝喝茶的悠闲时光了”。我问“这么年轻就退休？”他答“前半生做有用之事，后半生做无用之事。温饱无虞就可以退休了。”

《庄子 人间世》篇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：某一天，庄子与弟子路过一座高山，在山脚下发现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，耸立于山溪一侧，树身需多人合抱，而树高数千丈，树冠遮天蔽日，十分壮观。庄子和弟子十分好奇，这树就长在路旁边，却无人砍伐，观其树龄已有数千年。此时，恰好有一伐木者路过，便向其请教。伐木者说：“此乃无用之树也！用来作舟船，则沉于水；用来作棺材，则很快腐烂；用来作器具，则容易毁坏；用来作门窗，则脂液不干；用来作柱子，则易受虫蚀，因人皆知其无用，故而无人问津。”

在我看来，这棵大树，因其无用得以保全性命于乱世，给过路之人以荫蔽。用现在的话来说，已成为当地不可多得的文旅资源，乃名副其实之“千年树王”。其善存故事，必引得众人探个究竟；其独特风姿，必招来蜂拥而至的合影留念者。一树在兹，带动当地文旅产业发展可期。无用之用，岂非大用乎？

2022年2月5日晨6时于北京储云楼北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