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未了丨两朵喇叭花（续二）

两朵喇叭花（续二）

文/亚锋

自从那次提到婚姻大事之后，兰子妈就没断了劝兰子，“忘了连子吧，该找个人家啦！”先后也给她介绍过两三个人，每次都被兰子一口回绝。一下子又过了两年多，兰子妈对兰子说：“闺女，你看这十里八乡的哪有你这么大的闺女没出嫁的啊？你让妈在老街坊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呀！”兰子架不住她妈越来越猛烈的攻势，只好投降了，经人介绍嫁到了外村。男方小伙子不错，人高马大的，有用不完的力气，既会干地里活，还能做一手好木匠活，大部分时间在副业队当木工，左邻右舍要修修门窗打个桌子柜子的也求他帮忙。兰子也很能干，他们的小日子比纯农户家庭算是富裕的。结婚后一年多，妞子出生了。

王壮志回到单位，一脸愁容。技术室的同事大李比他早进厂几年，像个老大哥常常关心他，两个人是好朋友。大李见王壮志探亲回来一脸不高兴，就找他聊天。“壮志，你怎么从家回来像霜打的茄子似的，蔫头蔫脑的？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我说说，大李我帮你排忧解难！”“哪有什么事呀，我挺高兴的。”“没事？挺高兴？你那事都写在脑门儿上了。你呀，就别瞒我了。你刚来厂不久，我就问过你家里有没有意中人，你说哪有什么意中人，可我一提给你介绍对象，你又马上拒绝，说是刚参加工作，不急不急。我就怀疑你家乡一定有人，可又不见你写信回去，更不见你回家探亲。这次你终于说回家看看，我挺高兴，心想这次说不定就把媳妇带来了呢，没想到你带着一脸愁云回来了。”“哪有什么愁云？”“你别嘴硬，听我慢慢给你分析。问题的答案有两种，一是人家不同意跟你到咱这大西南的深山里来，二是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，既不见信更不见人，人家不等你了……”不等大李说完，王壮志抢着说：“行啦行啦，你别在这编故事啦，你的故事纯属虚构，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，这才是真实的答案。”“真的？”“当然是真的！”“好，既然如此，大李我继续惦记着你的婚姻大事，这个大媒我当定了，保证给你介绍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姑娘。”壮志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果断拒绝，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：“那就拜托了，谢谢你啦，行吧！”大李高兴地说：“有门儿！”在大李和众多热心同事的关心下，终于为王壮志物色了一个对象，卫生所的医生刘瑛，是一位川妹子，人长得漂亮，聪明能干善良，年龄个头学历都与壮志般配。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，走进了婚姻殿堂。婚后两个人相敬如宾，相濡以沫，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。又过了些年，王壮志从技术室主任升任这个近万人的大厂的副厂长。厂卫生所扩建成厂医院，刘瑛任医院院长。

刘瑛见王壮志又在翻看旧书旧本，又在望着那两朵干花发呆，就凑过来逗他：“老头子，又在想你那小姨，不，是小姐姐呢？”结婚前王壮志就把他与兰子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刘瑛，并问她能不能把那两朵喇叭花继续保存着，“那毕竟是儿时的一段美好的回忆。”刘瑛爽快地说：“要得要得，我要和你一起保管好那两朵花。”此时，王壮志毫不掩饰地说：“是啊，还真惦记她呀。上大学后，我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。时间不饶人呢，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，我们这一代人都老了。”刘瑛想了想说：“老头子，我有个建议，你看可要得？”“你有什么好建议呀？”“趁咱们俩还走得动，我陪你回你的老家看看，就算是一次旅游呗。虽然长辈都不在了，你弟弟一家还在老家嘛。”“我看还是算了吧，人家说年过七十不出省啊，咱俩这眼看奔八十啦，能行吗？”“我看能行，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医生的人，对咱俩的身体状况还是了解的，一路上我给你当保健医生，常用的药带上一些，行了吧？”“那就回家看看？好，说走就走！”经过简单的准备，他俩踏上了征程。出厂门不远就是高速公路，儿子开着车上高速，一脚油门就到了机场。他俩乘上飞机，不足三个小时，就飞到了壮志北方的老家。有手机联系，下了飞机，壮志的弟弟凌志开着自家车很顺利就接到了他俩。凌志说：“大哥大嫂，我要是不接你们，你们还真找不到家，这一带变化可大啦，原来的模样一点儿都找不到了，到处都是大厂房，高楼大厦，宽敞的柏油路，还有街心公园。咱们家往东搬了三四公里，都住楼房了。搬迁时年轻的劳动力都安排了工作，当了工人。我现在和你们一样，都有退休金。”壮志问到兰子的情况，凌志告诉他：“她呀，挺好的，儿孙满堂，过得不错。”壮志说：“她有个女儿叫妞子是吧？”“人家大名叫高媛，跑火车的，当了一辈子列车员，后来当了列车长，这不，听说刚退休。人家赵凤如还有个儿子呢，叫高远，现在当教授呢！”凌志说：“大哥，你考上大学时，赵凤如，就是你说的兰子，正经为你高兴了一阵子呢，见人就说，跟我手拉手上小学的连子，王壮志，考上大学了！咱这南北俩村可就这么一个大学生啊！那年咱这俩村可不就你一个人考上大学了嘛。”

兰子家在原来村子的西北方向五六公里的地方，凌志开着车拉着王壮志和刘瑛，很快就找到了兰子家。凌志把车停在门口，朝院子里喊道：“高媛，你看谁来了？”一位身材挺拔很有气质的女同志正在院里晾晒衣服，她迎出来，望着壮志他俩，眼里充满疑惑，这是谁呀？来找谁的？壮志听说她叫高媛，一看模样，断定这就是兰子的女儿妞子，马上走过去叫道：“妞子，你不认识我了？你这么高的时候我们见过面。”壮志用手比划着妞子当时的身高。高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，“您就是上大学当工程师的那位叔叔吧？”“对，是我，我叫王壮志，小名叫连子，是你妈小学时最好的同学。这次专门过来看看你妈。”高媛朝屋里喊道：“妈，您快出来，有人来看您啦！”一位满头白发略显弓腰的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，她定睛一看就认出了壮志，“连子，王壮志，是你呀！”“小姨，是我，我来看看你。”“什么小姨呀，不是早就叫小姐姐了吗！”“好，小姐姐小姐姐，你还好吧？”“好，好，挺好的，好着呢！你看我们这房子，虽说是平房，可跟楼房一样，有卫生间有厨房，还有这么大个院子，能种点儿小菜，种点儿花花草草的，比楼房还好呢！”壮志说：“你们这住的是别墅啊！”“什么草呀树的，宽宽绰绰，住着舒服就行了，比小时候一大家子人挤在一铺炕上，不知强多少啊！”壮志向兰子介绍了刘瑛，刘瑛叫了一声：“兰子，小姐姐！”兰子高兴地答应着，对壮志说：“连子，你真是好福气啊，娶了这么好的媳妇！”兰子向壮志和刘瑛介绍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老木匠：“这是我那老头子，人家都叫他高木匠，不会说话就会干活儿——现在活儿也干不动了。”壮志和刘瑛齐声叫道：“姐夫好！”老木匠憨憨地笑了笑说：“好，好！”进屋坐定，壮志拿出那本已经发黄的封面上写着“奖”字盖着小学公章的笔记本，翻开让兰子看，“小姐姐，你看这是什么？”“啊，这不是那年我送给你的那两朵喇叭花吗？还保存得这么好哇。”“我一直保存着，刘瑛也帮我保存着。你看这旁边写的字，就是你当时说的话，你让我一定好好保存着，我就好好存着呢。”兰子激动得有些颤抖，含着眼泪说：“真好，真好！”

王壮志、赵凤如两双苍老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。

（2022年4～5月 北京）

【作者简介】亚锋（男），北京市人，一个学数学的文学爱好者，退休后已有近百万字作品出版或在网络上推出。弘扬正气，讴歌真善美，耄耋之年，笔耕不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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